陌喬嘴角淡淡“說來慚愧，陌喬也不過是僥幸一試罷了。雖然我不知道制作工藝的方法，但原理上略知皮毛。外面那個冰裂紋的產生，理論上是瓷器一個內部應力的表現。

當內部應力無法維持原來的狀態，瓷胎和釉面的伸縮程度超過了其本身的彈性區域，產生斷裂、位移，一直到內部應力達到暫時的平衡，於是產生了冰裂紋。高溫瓷器在出窯前後的溫差變化越大，產生的開片效果也就越明顯。”

李瑁聽的十分認真，眉頭不由得皺到一起，凝思“這麽說，只要按照喬小兄弟的方法，將瓷器在燒制溫度最高時，迅速降溫，就可以產生冰裂紋的效果？”

陌喬搖搖頭“我只能提供給您這樣的一個理論，具體要如何驟然降溫，降到什麽程度才能讓冰裂紋產生的恰到好處又不損壞瓷器本身，恕陌喬才疏學淺，不敢妄言。還需要您這樣有實際操作經驗的人嘗試、實驗。”

李瑁認真的點點頭，沈吟片刻，仿佛有所領悟，豁然開朗，哈哈大笑兩聲，誇讚道“聽喬小兄弟一言，如醍醐灌頂，他日老夫若親自造出冰裂紋瓷器，定贈與你一套作為酬謝！”

陌喬嘴角依舊淡淡，李瑁樂於與他相識，亦有心與他結交，坦然交代自己曾經的身份，陌喬神色雖與聽之前表現的別無二致，但心中委實欣喜。

皇家的禦用建築師，如果給她來蓋房子，倒是不錯的經歷。

於是帶他到草棚內，讓老吳將隨身攜帶的圖紙給李瑁一觀，老吳將其視若珍寶，有些舍不得，但圖紙原著的徒弟在此，他亦不好拒絕，遂順從的將圖紙遞給李瑁。

李瑁打開一一看過，與老吳看的時候，神色大相徑庭，他雖然神采飛揚但也頗為鎮定，捋著胡須，在認可的地方，不禁瞇起眼睛，笑著點點頭。

不愧是皇家的建築師，見識廣博，無需多說。

“墻體想用水泥來砌，這便是我來此處的原因。”陌喬道。

“好說！”李瑁合上圖紙交回到老吳手中“有空我會親自過去看看的，水泥今天就給你燒制，明日著人來取便是。”

“爺爺！”李玳因為爺爺的交代，保持雙手捧著冰裂紋月釉白瓷，一動不敢動，雙臂酸麻眼看就要堅持不住，喚了他一聲。

李瑁不知他雙臂酸楚，滿眼喜色的去接，就在將將要接過的時候，李玳提前放開手，月釉白瓷就那麽與李瑁伸過去去接的手失之交臂，眼見珍稀異常的冰裂紋即將落地摔個粉碎，李瑁李玳心揪到了喉嚨口，而這對陌喬來說卻如同慢動作回放一般，迅速而敏捷的擡足輕輕傳到瓷瓶底部一個力，接著被垂直彈到上空，從容地取在手裏交回到李瑁手上。

李瑁驚魂未定，額頭上嚇出一層冷汗，在它完好無損的落到自己手上時，一刻懸著的心才落下，無比呵護小心的捧在懷裏，對李玳斥責道“小兔崽子！是要將老頭子的心嚇出來麽!”

“對不起，爺爺，我胳膊酸了，實在沒力氣支撐。好在沒事。”李玳面帶歉意。

“幸好喬小兄弟眼疾手快，否則看我不把你胳膊擰下來！”李瑁咬牙道。

“嘿嘿”李玳也不害怕，搔了搔後腦勺道“是是，不過爺爺才舍不得把我胳膊擰下來呢，略”說完還做了一個鬼臉。

陌喬嘴角淡淡，想起自家的兒子和女兒，開口道別“水泥一事，勞煩您老了，明日洪祝、老吳會帶人來取，告辭。”

老吳洪祝站起身，亦跟李瑁道別。

“慢走！”李瑁客氣回應。

到宏運賭坊耳房，陌喬臨走又交代幾句有關蓋房子的適宜，老吳才離開。

而出了酒館的陌喬欲回醫館時，洪祝趕上其腳步，稱有話想對她說，但直到出了沃雪村外依舊遲遲沒開口。

“雪姑娘......”洪祝終於忍不住，吞吞吐吐道“阿修是我親外甥，他自小喜歡讀書，一門心思想考取功名，為國家出一份力。奈何我阿姊家裏窮，後來她男人又得了病，因為沒錢治病早早就去了，他娘帶他不容易，就找了一個鰥夫，但那家人家不願意養別人兒子，對他非打即罵，甚至當畜生使喚，我知道了實在看不過去，就決定親自帶他，這麽多年，雖然我二人並非父子，卻更勝父子。他想什麽，我再清楚不過，他六歲那年......”

“你到底想說什麽？”陌喬妝容下黛眉微蹙，聽的有些不耐煩，當即打斷道“還是直說為好。”

洪祝尷尬笑笑，他委實不適合言辭委婉的表達，扯來扯去扯都遠了“那我就直說了。”他略一沈吟開口道“我不知道阿修前日去找姑娘，到底做了什麽惹姑娘生氣，我這個做舅舅的先跟你賠個不是。”說著彎腰鞠了一躬“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，原諒他一次。”

陌喬盯著洪祝彎下去的腰板，盯了半晌，語氣冰冷道“那你這個做舅舅的就要好好教教他，知道太多的人，最後都沒有好下場。”

洪祝聞言，莫名心裏打了一個激靈，只歸其寒風刺骨，並未多想。

“姑娘的話，我會轉達的。”洪祝再次求情“還望姑娘原諒他一次。”

“我也就看在你是他舅舅的份上才不予追究。”轉身離開，冷冷撇下一句話“回去吧。”

洪祝應了一聲，直起身，看向陌喬的身影一點點在風雪中變小，直至淹沒。輕輕搖頭嘆息“阿修啊，你看上誰不好，她哪是咱能肖想的。”

其實至此陌喬也還不過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，的確不同於山野村婦，但也無甚麽作為，說不能‘肖想’，目前看來有些過份了。

可不知怎得，洪祝就是有這種感覺，她絕非池中之物。

陌喬回到醫館時，兩小只正在側廳吃飯，見到娘親回來，放下碗筷從凳子上跳下來撲到她身邊“娘親，我還以為你今天又要很晚才能回來。”

陌喬揉揉陌邪的腦袋，向他身後看了一眼飯桌上的飯菜，逗趣道“所以你就沒有將娘親那一份飯帶出來，是嗎？”

陌邪聽娘親將自己的想念誤會成少做了飯食，當即解釋“沒有沒有，我們給娘親那份單獨坐在鍋中，溫著呢。”

陌喬滿眼溫柔看他緊張的模樣，陌羽在他身後揩揩的笑，才回味過來是娘親在逗自己，臉一紅，從她懷裏鉆出，回到飯桌上“娘親真壞。”

陌羽笑道“是哥哥笨。”

就這樣一家三口在飯桌前其樂融融吃著稍微有些遲的午餐。

以後兩日，並無特別，陌喬依舊晨練，無論風雪。晨練後在醫館坐診，給偶爾求醫問藥的病人開方就診，兩小只從旁協助，不忙時對其指導一二。

翠香閣自與眾仙居同一日推出新菜品，對家和縣太爺皆大駕光臨一事後，聲名遠播，憑借一道枸杞醬香燜雞，將店裏所有的酒菜帶動銷售，不說日進鬥金卻也差不幾多，一時間，風光無兩，後來居上的眾仙居亦落了下風。

風雪連著下了三四日，終於放晴。

十一月十六，是個好日子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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